冲出名盛广场，奔跑在大街上，城市的照明像被数码相机的B门捕获，光的轨道是暖色的。
她在脑海里回溯与梁川的相遇、相识，这个在镜遇广场手握白棉干枝的男人是命运赠予她的最大的惊喜。
她有点想不起来怎么就和他熟悉了，一切都好像是自然而然的，就像现在她停不下来的奔跑，一路向前。树、路障、高楼、霓虹不断褪去，她不受任何干扰、全心全意地奔向她的心意。
拐入福森路，与人流逆向横冲直闯惹来白眼无数，她却从那些眼眸中看到了他的模样。
他总是不求回报地帮助她，小心翼翼地照顾她，脑海中的细节突然变得丰富，她发现了每一次她刻意疏离的时候，他的脸上总有不易察觉的忧伤。
戚澄跑得更快了，人们开始主动避开，她越来越勇敢，为什么不呢？他给了自己如此饱足的爱，不该辜负。
越过书屋的围墙，戚澄手指发抖地解开密码锁。她知道他一定会在，果然，梁川就站在书屋的最深处，背影挺拔，微微低着头。她顿住脚步，沉重地呼吸，奔跑之后的躯体反应和渴望表达的情绪让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不愿意再等了，害怕懦弱再度登场，不等梁川转身，戚澄一边朝他走过去，一边对着他的背影说：“对不起，我太蠢了，到现在才敢承认我有多爱你……”
她拉长的身影朝梁川投射而去，他注意到以后才转过身来。他不明白她怎么又哭了，她也看到他的耳朵里挂着一副耳机。
戚澄泛着泪光的眼睛与梁川困惑的视线遇上，意识到他没有听见她的表白，戚澄在流泪中笑出声来。
耳机是今日艾窦所赠，他说相处时间越长，被识破的概率就越高，既然不打算说，那还是戴一副耳机更好遮掩一些。
梁川还不能习惯，几分钟以前他才刚刚将耳机戴上，现在又摘了下来。他从戚澄变化的神情里读出了复杂，她又哭又笑的，矛盾得无法理解，然而，下一秒，意外降临，他再也无法启动思维。
戚澄踮起脚尖朝他凑过来，她的唇像一只无比轻盈的蝴蝶坠落在花蕊之上，轻轻地吻了他。
“我爱你。”
“你说什么？”
戚澄仰起脸，望向他，说：“梁川，我要和你在一起。”
“你吻我吻得这样轻……”
梁川单手扶住戚澄的面颊，未干的泪痕放大了她脸上的光泽，像一道银河。他低头重新吻她，她闭上眼睛，不敢呼吸。
满以为会迎来一个用力的吻，但他只是一下一下地亲吻她，像下一场温柔的雨。他的嘴唇在描绘她的唇形，她感觉心脏被烙下爱的痕迹。
“你在发抖，”梁川将戚澄拥入怀中，拨弄她有点湿的头发，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也爱你。”
听着梁川有力的心跳，戚澄发出叹息——真好，她没有错过他。
“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生日？今天才16号！你的生日不是还有半个月吗？怎么会是今天？我还没给你准备礼物……”
戚澄很惊讶，她一直想当然地将书屋的密码当做了他的生日。梁川望着她，想到有一个礼物可送给她，于是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怀抱，让她等他一会。
后知后觉的情绪反应直到这一刻才磅礴地汹涌起来，戚澄深深吸气，又长长地吐出来，视线转向桌面上的耳机。
网红的入耳式耳机，她也曾关注过，售价亲民，据说声学效果可媲美有百年历史的老品牌，说白了就是平替。戚澄好奇地把耳机抓起来看，直觉以为这不是梁川的东西，她把耳机塞入耳内，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
可惜了，如果知道他喜欢什么歌，她想要学会以后唱给他听。
梁川打开书桌的抽屉，一抹亮眼的蒂芙尼蓝躺在里面。那天，他陪艾窦去提婚戒，一眼看中了镶嵌了钻石的微笑项链。本来，项链是要给戚澄当生日礼物的，尚未到来的平安夜对他们该会有别样的意义，然而，他的梦想已在今日提前实现。
梁川开心地笑着，他拿出盒子，不小心扯出了梁畦的手作，他的笑容散去，愣了一会，将手链拾起。
这条印第安风格的手链在几分钟之后被梁川放在了戚澄的手心。
戚澄吓了一跳，她看都不敢看，下意识推拒道：“不不不，我从来不戴这些东西，太贵重了。”
梁川把她的手笼住，说：“是很贵重。这是梁畦亲手做的，我记得她好像很迷印第安文化，做这根链子的时候，肯定是许下过什么心愿。她是个善良的女孩，绝不会下诅咒，你放心，一定是最美好的祝福。”
梁川用略带伤感的口吻开着玩笑，戚澄看看他，又看回手链。麻绳将银羽毛、绿松石和一些叫不来的材质的石头穿在一起，银器氧化得有点厉害，灰蒙蒙的。她松了一口气，将手链提起来，想要扣在手腕上。
梁川拦住她说：“你的手上从来都是光秃秃的，可以不用戴，我只是想把它交给你。”
“想要戴，你舍不得也不行了。”
“是吗？那明天早上醒来，一推门可能会发现地上躺着一个蒂芙尼。”
“有这个就很好。”戚澄已经戴好了手链，她抬起纤细的胳膊，转着手腕展示给梁川看。
望着她，梁川陷入思考。他知道衡量价值的标尺，每个人都有一把，她与他并不同，今日与昨日亦不同，同一根标尺，也可以因为时间长出不一样的锯齿。
戚澄轻轻地抚摸银羽毛，认真地说：“我会珍藏好，不会弄丢。”
梁川知道她会喜欢承载着情感价值的物件，他赠与蒂芙尼的话，她也会收下的，以爱的名义，只不过可能负担要重一些。
面对巨大的诱惑，各人各有反应。她和千千万万的受了教育的普通人一样，对于不劳而获，本能地倾向于抵抗。
他是能理解她的。如果不是在懵懂无知时，突然改变了生活，如果再晚上十年，那么，他就不会被异化，悲剧也就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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