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皇帝不想说起庾冰，他皱起眉头摆摆手，“是会稽皇叔！”
公主眉头一皱。司马昱？他不是一向和皇帝关系很好吗？怎么他会阻挠皇帝纳妃吗？
“阿妹你不知道啊！”皇帝诉起了苦。
当初皇后还在的时候，皇帝曾想在后宫建一个练习射术用的射堂，结果算下来最少也需要四十金。这四十金在各大门阀眼里算不了多少，可皇帝身为天子，却一文钱都拿不出来。王导在日，王导教育他要节俭，后来庾冰执政，庾冰又训斥他要节欲。
现在皇帝终于摆脱了二人的束缚，王导已经西去，庾冰又不再管他。皇帝这二十年的人生里终于可以第一次为自己做主了。
可管辖着宫廷财政大权的司马昱却告诉皇帝，只有在明年正月十五后各衙署结清了各州郡上缴的税赋后，内廷才能结算出预算。因此，皇帝的两个小情人还只能在鸡鸣巷待到明年。
南郡公主一听就不乐意了，敢情送完人还得倒贴。皇帝这空手套白狼玩得倒是挺溜。
皇帝知道南郡公主最受自己宠爱，当初她出嫁时皇帝可是下了血本给她装陪嫁。如今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嘛？
央求再三，公主才勉强答应下来。
“皇兄，这二女都是正经官宦人家出身。之所以送到京城来，原是指望着臣妾替她们寻个好人家。现在皇兄既然有心收纳，那可千万不能负了佳人啊！”南郡公主还不忘给皇帝最后上点眼药。
身为天子，皇帝一受激就受不了。他当即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做负心汉。
就在皇帝在美人‘炮弹’的轰炸下日益沉沦同时，琅琊王司马岳却到处抛头露面。
在庾冰的刻意安排下，他在各大公众场合频繁亮相，要么替一些穷苦百姓伸冤诉苦，要么给建康的周边穷人施舍粥饭，一时间‘琅琊贤王’的名号传遍了京师。
***
“殿下，此时正值多事之秋。殿下不宜抛头露面，多沾是非！”
琅琊王府内，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正在教育司马岳。正是他的岳父褚裒。
褚裒自从被庾亮‘遣返’京城后，就被庾冰安排继续做一个黄门侍郎的闲职。现在看到女婿这么招摇，便主动上门劝诫。
“岳父多虑了！”司马岳洋洋得意。他的皇兄过去口碑一直不错，可不知怎的，在皇后薨逝后居然开始沉溺起了女色。最近司马岳更是从叔父司马昱的口中得知皇帝还要新建宫室来安顿妃嫔，他更是得意。
“要说上阵带兵打仗，孤自然是不懂的。可周济穷人，代民伸冤。这点孤王总没做错吧？”司马岳把手一摊，表示自己积德行善还做错了不成？
“虽然没错，可时机不对啊！”褚裒忧心忡忡的表示。
现在皇帝正和庾冰不对付，作为皇储的司马岳更应该低调做人，规劝皇帝才是。怎么可以把皇帝的风头全都夺取，这不是授人以柄嘛？
司马岳也知道岳父的意思，他微微一笑，招呼从后堂出来的褚妃给岳父行礼，一边安慰道：“皇兄自从丧后，行为举止便有些乖张。孤身为皇兄一母同胞的弟弟，为我圣朝皇室做些表率，挽回些民心。想来皇兄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怪罪的。”
褚裒听了连连摇头。他原先还以为庾冰费力费钱的替自己女儿张罗是什么好事，可现在一看，这朝廷里的水实在太深了。要是时光倒回到庾冰上门提亲那天，他一定坚决拒绝和司马岳的联姻。
“主人！”
就在翁婿三人交谈之际，门口闪过一个身影，琅琊王府的小厮回报，褚裒家里来了贵客，褚夫人请褚裒尽快回家。
“什么贵客？”褚裒好奇的问道。
那小厮语焉不详，说他也不清楚。
褚裒无奈，只能先和女儿女婿告别，临行前还特地叮嘱了一番，让二人低调做人。
回到家，褚裒刚进大门，褚夫人就拉着他的袖口走到僻静的角落里低声问他：“你又死到哪里去了？殷先生来我们家了都不管！”
“殷先生？”褚裒一愣。
“就是殷渊源啊！”褚夫人一脸的鄙夷，“就是我阿兄夫人的姐夫！”
褚裒被这复杂的亲戚关系搞得脑子一团浆糊。
“季野兄，一向可好啊！”
听到了褚裒夫妇的低语，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子摇着羽扇从室内走出。即便是十二月寒冷的冬季，他依旧不忘羽扇纶巾，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正是殷浩。
“原来是渊源兄！”褚裒一下子认出了殷浩，“当年大业匆匆一别，没想到竟然都过了十多年了！渊源兄名播江左，在下一直福薄未得相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殷浩和褚裒当年为避苏峻之乱，都跟着褚裒的叔叔褚翜向东往吴郡方向跑。只是褚裒被郗鉴辟除为了参军，不得不参与军事而留在了大业垒，而殷浩却乘机躲进了山里。自那之后，两人便再没见过。
两人说起当年避乱路上的往事，都是呵呵一笑。褚夫人见丈夫居然和名满江东的殷大师是旧相识，也觉得倍有面子，对待丈夫的态度也热情了许多。
“夫人不必多礼，浩只是略坐一坐便走的。”殷浩受惯了别人的奉承，但此刻褚夫人又是送上热茶点心，又是送上毛巾暖炉，弄得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褚裒也觉得自己夫人过于殷情反而显得自己很没面子，他朝夫人连使眼色，这才让褚夫人退下。
“裒曾听说君连年隐居山中，并不过问世事。可如今登门拜访，是否有要事？”
殷浩摇了摇扇子，呵呵一笑。他举起案几上的热茶，漫不经心的调侃起茶叶来，“这是去年江州进贡的吧？”
“不错！”褚裒老实答道，“庾中书得了三十斤，便赠予在下十斤。渊源若是喜欢，尽管拿去便是。”
“呵呵，”殷浩放下茶杯笑道，“可今年的茶叶，却并没有进贡到庾中书那里。”
褚裒脸上略有不满。
你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江州刺史被王允之占据着，他怎么可能把茶叶送给庾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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