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现在是银装素裹,一片雪白,可谢府的正厅里却是温暖如春,莺歌燕舞。
整座大厅的门、柱、窗、案,都蒙上了红绿相间的绸布,象征着喜庆。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大厅里,前来道贺的客人们大都是有品阶的官员。
他们各自坐在座位上,身边各自有一个侍女在服侍他们。一会吃一口炙热的牛肉,一会喝一口精酿的米酒,但眼睛却牢牢地钉在大厅中央。
一群西域来的美人正半蒙着面庞,身着五彩轻纱在胡人乐师的伴奏下翩翩起舞,她们身材窈窕,动作大开大阖,与中原舞蹈颇不相同。
一曲舞罢,十名美人累的香汗淋漓,高耸的胸脯随着呼吸不断的起伏,惹得两侧的客人们也都呼吸沉重起来。
她们行了一个礼,倒退着走了下去。
走在最后面的舞女一个没注意,背后撞到了什么,她顿时一声娇呼,又惹来一阵目光。
“谁呀?”
被撞到的那人也一声怒斥,他也在和别人打招呼,因此没看路。
可他回头一看,撞到自己的是一个十六七的胡姬,却又生不起气来。
“冲撞了客人,还不快滚?”
谢府的下人可不知道陶范的底细,虽然陶范衣着简朴,但看谢安的态度十分恭敬,下人们知道他是惹不起的贵人,吓得连忙挥手,招呼那些舞女赶紧退走。
门口的这一场小风波也引来了厅内深处贵人们的注意。
“咦?这不是陶君吗?”庾冰已经喝的有三分醉意,可他一眼就认出了门口的陶范。
庾冰醉红着脸,哈哈大笑,连连招呼陶范进来。
“区区不才,谨具菲礼,特为琅琊王大婚贺!”陶范走到大厅中央,从怀中取出了一对用蓝田玉雕刻而成的玉麒麟,展现在众人面前。
那对玉麒麟只有半个手掌大,可雕琢的却十分精巧,尤其是麒麟眼睛和爪子。工匠巧妙的利用了玉料原有的成色,把原料较深的地方雕刻成了麒麟眼睛和爪子下的婴儿,寓意为麒麟送子。
身为主人的谢尚自然大喜过望,这种重礼即便在庾冰、诸葛恢等一干朝廷重臣中也不寒酸。
他立刻起身,十分恭敬的收下了贺礼。
“陶公真是太客气了!请上座!”
谢尚正要为陶范安排座位,庾冰却大大咧咧的往自己身边一拍,示意陶范坐到自己身边来。
这一举动又是让大厅里的众人为之一惊。
这个一身麻布衣服的土鳖怎么会让庾公如此重视?
庾冰不仅让陶范坐在自己身边,还亲自给他倒酒,两人还碰了一杯。
谢尚自然不会管这种细枝末节。
他乐呵呵的笑道:“诸位!适才是征西将军特地从武昌送来的十五名胡人舞姬和乐师。今日诸公都有幸一观,也算是尚借了诸公的福气啊!”
“接下来是郗公所赠的江东歌姬!”谢尚满面红光的介绍道。
他拍了拍手,贺客们身后的钟鼓乐队立刻开始演奏,一群身着绿裙的少女踩着小碎步上前,就要准备开始下一个节目。
“且慢!”庾冰大声一喊,乐声立刻停止。
谢尚也有些惊讶的回头望去。
“看来看去,尽是些歌女舞女!”庾冰放下手中的酒杯,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扔在大厅中央的地毯上。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北方狄胡未灭。天下未平,正是需要猛士征四方的时候。”庾冰突然把手一指,指向了大厅右侧中间位置的一个人,点名道:“桓驸马!冰曾听闻说你新得一壮士,何不乘此良机,让他为诸公舞上一剑,以助酒兴呢?”
庾冰身边的诸葛恢也笑着答应附和道:“不错!建康诸公平时都是醉卧山水,久已不闻金戈铁马,桓驸马正好在这里,也让诸公大开眼界!”
桓温今天想低调也不成了。
桓温的妻子南康长公主是当今皇帝的同胞姐姐,也是庾冰的外甥女。作为外甥女婿,桓温不敢不听话。
“好说!”桓温哈哈大笑,震得身边的一个老头子差点耳鸣爆裂。
“陶郎,既然庾公发话了,那就不要藏拙了。给在座诸公舞上一剑吧?”
“诺!”
坐在桓温身后的大汉声音比桓温更响亮,他应声而出,站到了大厅中央。
虽然已经是初冬时节,但他依旧穿着单薄的单衣。为了舞剑,他甚至脱下了上衣,露出了一身精壮的肌肉。
“献丑了!”
大汉双手抱拳,左脚勾出,把剑挑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庾冰佩剑的剑柄上还系着长长的红色穗带,顺着呼呼有声的剑身在空中飘荡。众人已经看不太清大汉手中长剑的动作,只是看到空中一道红色在大汉身边掠出一道道浮影。
一席剑舞罢,大汉收剑住脚,双手抱拳,单膝跪在庾冰面前,恭恭敬敬的将剑交还给了庾冰。
“哈哈,果然是好壮士!”庾冰接过剑夸赞道,“壮士如此雄躯,只舞短剑,未免大材小用了,仁祖!”
谢尚立刻上前听命。
“贵府上可还有别的兵器?今日酒兴已起,何不如让壮士舞个尽兴呢?”
“这...”谢尚有些为难,他也不是带兵的武将,这大喜的日子里更没有准备什么兵器啊。
“庾公要是不能尽兴,在下可以舞那口缸!”
大汉把手一指,指的却是一口已经几乎喝到见底的酒缸。
那酒缸看起来就有上百斤之重,在人口如此密集的大厅里舞缸,要是砸到人怎么办?
“无妨无妨!”庾冰看来是喝上头了,他指着酒缸道,“快舞快舞!奏乐!”
他甚至还要让乐队配乐。
这些钟鼓乐师平时奏的都是些靡靡之音,哪里奏过杀伐之乐。
但见大汉手舞足蹈,一口上百斤的大缸在大汉手里犹如儿童手里的玩具,一会在手上滴溜溜的转圈,一会被抛上半空,一会还原地打转。
只可怜乐师们眼巴巴的伸长脖子,手忙脚乱的配合着大汉奏乐。
大汉玩到尽兴,才把酒缸复位。
谢尚也才松了口气。
“好力气!好武艺!”庾冰连连夸赞道,“壮士尊姓大名?”
“不敢!”大汉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但胸口和背脊上却渗出了点点汗水,“在下姓陶,复名宇宙。乃桓公帐下一名队主。”
“又是姓陶?”
听到大厅里众人一阵议论,陶范心中暗暗得意,只是捋着胡须沉吟不语。
“不错,家父就坐在庾公身边!”
大汉朝着陶范一行礼,众人顿时向陶范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真壮士也!”庾冰亲自斟酒给陶宇宙。
他又解下腰间的佩剑交给陶宇宙,“当年苏峻造逆,军旅之中,吾用此剑颇杀诸贼,今日赠君,望君在桓驸马帐下,多杀狄胡,为国立功!陶君,我可以预祝君成功吗?”
陶宇宙抬起头来,眼前的庾冰目光烁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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